浅夏将外袍收起来,又帮楼小公子整理压出褶子的衣服,“来督促你回家睡觉!”
“睡觉?”楼小公子伸个懒腰 , 懒懒的瞥了一眼浅夏 , 重新坐回图纸前:“大战在即,哪有功夫睡觉!”
“大战?什么大战?”浅夏蹙动柳眉 , 不解的看着小公子。
自知自己失言,楼东瑜摸摸鼻子:“没什么!”
他怎么忘了 , 这位王妃就是看着机灵 , 实际上实心眼的很 , 对朝中大局还不是十分了解,看来靖王爷是有意瞒着她 , 可惜差点被他说漏了嘴。
浅夏哪里是好说话的人 , 抽出楼东瑜手中的笔,叉着腰叫嚣:“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回家问你家王爷去 , 别在这裹乱成不!”楼小公子难得一本正经。
眼珠一转,浅夏凑过来 , 低着头算计一笑:“你告诉我,我带你去南馆!”
楼小公子这下是真的被吓了一跳,慌忙用手去堵浅夏的嘴 , 眼珠滴溜溜在房间里逡巡一圈,才压低了声音道:“姑奶奶,求你了,咱能不再提南馆那茬吗?”
这回换浅夏不解了,上次不是他非拉着自己去南馆的吗,难道他好的不是这口?
“总之,你可以回去休息,王爷那边我顶着!”
她捶着胸口保证。
“切!”楼小公子不屑的白一眼,把自己的笔抽回来,重新铺好图纸:“免了吧,就你那小身板,还不够你家王爷一手指头的呢。”
浅夏裙摆一扫愤愤的坐下 , 威胁道:“不说也没关系,我下午正好得空想去王府看一下九皇子 , 小公子 , 你说我要不要备份厚礼去谢谢楼相照顾我家小叔这么久呢。”
一张苦瓜脸倏然摆在浅夏眼前 , “得得,我说还不成吗!”
于是在楼小公子长篇大论的把当前朝廷政局 , 外关邦交问题给夜王妃讲解一番。
浅夏虽说是听得一头雾水 , 但还是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要打仗了。她家王爷虽然没说 , 但楼小公子说他会去,那就一定会去的。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 , 金戈铁马虽说是很刺激啦 , 但是那真的是刀枪无眼,她担心他。
能不去吗?
她一次次问着自己 , 却从不敢把这个问题真正的问出口。
时间一天一天过,她却行尸走肉一般。
楼小公子被靖王爷征用 , 拓跋玉回了荼夏,望阕楼浅夏只能亲自监督。
幸好 , 她做这些也不是全无经验,在现代的时候,帮师傅打理生意可是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的。
小竹子抱了一堆账册回来:“王妃,这是这个月的进账,您过目。”
浅夏随手捡了几本,翻开看,接着点点头。
她果真没选错人,小竹子在这方面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天赋,这样如果自己再陪靖王出征 , 遥京的生意她也可以放心的交给她了。
今日靖王回来的早,进了王府丁毅便一声不吭的扎进内府收拾东西 , 浅夏心头咯噔就是一下。
好看的眉头拢成一团 , 她抿了抿嘴,脸上勉强一笑:“你要出门?”
“嗯。”宽下外袍 , 他坐下饮茶。
素手僵硬 , 浅夏站在灯下看他 , 人如同木雕一般。
“怎么了?”李轩昊一碗茶饮了一半 , 抬眼正待问她最近忙些什么,乍见王妃一脸泫然欲泣模样。
“没……没什么!”她转过身抹一把眼角 , 翻箱倒柜的开始收拾东西。
他是要出征了吗 , 毫无预兆的,这就要走?
这一次是要去南疆还是塞北,是雾杳蔼蔼还是长沙漫天?
左手一件,右手一件 , 心跟着摇摆不定,棉袍御寒 , 纱衣透气,她该为他带上哪一件?
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同意他只带走一半暗卫,遥京虽然人心叵测 , 但毕竟是天子脚下能出什么大事,还有小瑜也一定要他一并带上,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脑子好使,关键时候还颇顶用。
心越想越乱,手中的衣物揪扯的都看不出模样。
无声无息的眼泪悄然落下,她倔强的不肯回头,亦不肯挽留。
他是将军,打仗是他的使命,纵然再担忧 , 一个夜浅夏,还不足以让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永久驻留。
“怎么了?”
背对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 , 但李轩昊就是看得出她在难过。
浅夏摇摇头,“没事!”
“撒谎!”他一把她反转过她身体 , 迫使浅夏面对自己 , 眼圈的红润还没消退 , 眼里的泪珠明明晶莹的耀眼,“谁欺负你了?”
鹰眸微眯 , 李轩昊低沉的声音寒意逼人。
“没……”
“不许骗我!”他霸道着命令。
咬唇 , 心里一揪,浅夏纠结着开口:“我知道你去意已决,可是能不能带上我?”
压低的眼眉,李轩昊凝眸看她:“为什么不能带你?”
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欲滴未滴 , 她恍然抬眸,兴奋的差点尖叫出声:“真的?”
“嗯。”无奈的摇摇头 , 靖王爷幽幽叹气:“不过就是西山狩猎,干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啥?西山狩猎?
浅夏一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不是说要去打仗吗,这狩猎又是什么鬼?
“皇兄让我们下午进宫 , 明日一早拔营去西山围猎,我回来接你。”
剧情的急转直下让浅夏脑袋一时回不过弯来 , 吭哧半天,只想到一句话:自古围猎出奸情!
皇宫今日备了晚宴,高官重臣皇族王爷能来的都来了。作为内眷 , 浅夏其实并不与李轩昊一道,进了皇宫便被引往康宁宫。
康宁宫是现在的皇后,也就是李轩璟做王爷时的那位正妃的寝宫。
皇帝选秀落幕,皇宫里一时添了不少新人,不少都是二八年华妙龄佳人,一时竟是将皇宫吵嚷的热热闹闹。
皇后是个喜静的人,在成王府时,浅夏与她还算有些走动,只是自从进了这皇宫 , 倒是一时疏了往来。
到了康宁宫给皇后请安,才堪堪落座 , 外面唱了一声淑妃到了 , 皇后贴身的几个小宫女对视一眼 , 神色变了几变 , 似有难言之隐。
皇后落落大方道:“愣着干什么 , 快快有请。”
外面众星捧月一般 , 进来一行人,只听几声莺啼婉转的巧笑 , 一个妙龄宫妃走了进来 , 为首那人顶着三春杨花,抖落水色披风的 , 正是淑妃,长宁侯二小姐 , 夜芊芊。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夜芊芊倨傲的昂着头,蜻蜓点水的行了个宫礼 , 即便大小嫔妃皆在场,也丝毫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的意思。
“诸位妹妹坐!”
大概是久坐乏了,皇后换了一个软枕靠上,脸上维持着和煦笑容:“今日宫宴,妹妹们辛苦了。”
“皇后说的哪里话,能为皇上分忧,是姐妹几个的福分,姐姐既然身体有恙,安心将养便是 , 左右一个后宫,还能翻天不成!”
脸上还是那副巧笑倩兮,眼睛里的傲慢丝毫不减侯府。
浅夏心里好笑 , 就算是进了皇宫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地方 , 还是改不了夜芊芊胸大无脑的作死特质。
有句古话不是说作的欢死得快 , 她倒是要看看 , 这个夜芊芊还能活蹦多久。
不过这皇帝也是奇了 , 从前也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 , 也不见留恋美色,怎么竟然连夜芊芊这样的也能容忍坐上淑妃的位子。
而且 , 不知是不是错觉 , 她总觉得选秀新上来这一波宫妃,长得都差不多 , 给人的感觉怪怪的,但到底是哪怪 , 她也说不上来。
在皇宫,夜芊芊是皇妃 , 浅夏是王妃,在私下,夜芊芊是嫡小姐,浅夏是庶出,不论如何,这个礼是免不了的。
所以纵然看不惯夜芊芊做派,浅夏还是恭恭敬敬施了个礼。
她倒是无所谓,但是总不能丢了靖王府的脸。
夜芊芊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对浅夏行的礼根本不屑一顾:“呦 ,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那个做了王妃的庶出妹妹吗?怎么 , 今天沾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光 , 让你有幸进宫一睹天颜,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啊?”
“是 , 谢谢皇妃姐姐!”浅夏咬着牙 , 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当初夜芊芊削尖了脑袋要进宫 , 为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妃之位 ,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名正言顺的压自己一头 , 当然要好好的耀武扬威一番了。
现在浅夏也终于知道 , 为什么皇后的宫女在听到淑妃觐见时看自己的眼神有所顾忌了。
想必就夜芊芊这骄傲的性子,仗着皇帝的宠爱 , 也没少在皇后面前出风头。
行过礼,浅夏大大方方落座 , 别人说什么她都装作没带耳朵出来一样,只管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 一言不发。
“怎么,是靖王府亏待了靖王妃不成,怎么这王妃进宫连句话都不晓得说,只管吃呢!”
长心的都知道浅夏是摄政王宠妃,看着他们自家姐妹闹笑话也就罢了,没想到还真有不长眼的,敢帮着夜芊芊把矛头指向她。
浅夏噎在喉间的半口酥饼用力一咽,错愕的抬头上下打量说话之人。
只见一袭浅粉色衣衫,轻轻盈盈的,头上八宝朱钗挽着流云髻 , 白净的脸蛋上,杏仁的眸子潋滟含波 , 打扮的还算素净 , 长得也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怎么就这性子……
小竹子伸手奉上一碗茶 , 让浅夏把噎在喉间的酥饼顺下去。
呼吸终于顺畅 , 浅夏盈盈一笑 , 却是看向皇后:“娘娘这点心做的着实好吃 , 摄政王府的厨子终归是比不上昭阳正宫里御厨的,母仪天下到底是母仪天下,就是有旁人羡慕不来的尊贵与福气!”
她这一说不仅抬高了皇后的身份 , 重申皇后才是后宫之主 , 提醒宫妃不得放肆,同时又强调摄政王府的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议论的。
那位宫妃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 听浅夏这样一说,霎时展开一张如花笑靥 , 恭敬的颔首向皇后行了个半身礼:“皇后娘娘自然是母仪天下尊贵无比,我们这些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儿也只有瞻仰的份。也多亏娘娘心宽仁厚 , 容得下我们这些后宫妃嫔,尚能在宫中有一袭立锥之地。”
她这话说的委婉,却是影射靖王遣散后宫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