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只见靖王好看的手指一翻 , 乌木匣子就被打开了。
浅夏本能的闪身 , 猫到桌子底下。
半晌不见有其他动静 , 透过桌子腿看那人稳如泰山的站在那。
摸摸鼻子 , 她站起来 , 不理靖王风度翩翩的身姿和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哼一声 , 撇头去看拓跋玉给她留下来的盒子。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精包细裹的盒子里面躺着的赫然是拓跋玉那把从不离手的破扇子。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浅夏还特意打开扇子仔细瞧瞧 , 可扇子都要被她看穿了,花鸟还是那个花鸟 , 虫鱼还是那个虫鱼,俗气的不能再俗气。
“切!”浅夏一把丢开破扇子 , 不屑一声。
谁知视线一瞟,一惊之下还有一惊。
只见靖王慢条斯理的从盒子里拿出一张条子来 , 她好奇的凑近一看,瞬间鼻子都气歪了。
上面歪七扭八的虫爬一行字:“就知道你一定会好奇打开来看,怎么样,很惊喜对不对!这可是以后要做传家宝传下去的宝物,夜浅夏你可帮我保管好了!”
下面还有一行落款:拓跋玉庚子年六月书。
气愤至极的人赌气把纸条撕的稀巴烂,又不解气的往炭炉里一扔,白色纸条瞬间化为灰烬。“去你奶奶的传家宝!”
靖王忍俊不禁,顾及自己家恼羞成怒的王妃面子重要,强忍住笑意。
把扇子收好,放回盒子里 , 靖王道:“好好收好,千万别丢了。”
浅夏气呼呼的白一眼 , 不以为意。
靖王叹口气 , 随手将盒子放在床下暗格里。
这乌木盒子虽不值钱 , 估计要是丢了整个靖王府都赔不起。
捡了几块火炭放进炭炉 , 将火调得更旺些 , 才要唤浅夏过来就寝 , 只见丁毅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何事?”靖王眉峰一凛面露不悦,脸色不自觉阴沉下来。
丁毅素来是沉着稳重之人 , 没有要紧事自然不会在深夜如此神色匆忙的闯进来。
“王爷 , 九皇子府来人送信,请王爷速去一趟!”
靖王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白雪一般。
浅夏也站起来浑身血都凝固了一般 ,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一起,九皇子体弱 , 如此深夜要靖王过去,莫不是身体……
根本不敢再想下去,浅夏胡乱穿好外衣 , 随手抓了件衣服,就要跟上靖王。
“你留下!”靖王面色阴沉,仿佛罩上一层寒霜。
“不!”浅夏深吸一口气,眸底尽是慌乱:“我陪你!”
不管九皇子府此刻是怎样的情形,她想陪在李轩昊身边。
快马加鞭,连夜赶往九皇子府,顾不得身下奔驰的良驹风一般的疾驰,浅夏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弱不禁风,未言先笑的清瘦男子。
九皇子府一如既往的安静,并不见大惊大喜。管家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人 , 见到靖王上来行个礼便将二人请至李轩晔卧房。
“王爷不要怪罪,入了秋我家殿下便卧了床 , 这几个月一直昏昏沉沉的 , 直到今日方才清醒些。”
李轩昊点头 , 示意他明白。
浅夏心里缓缓吐了一口气 , 原来不是突发重病 , 而是刚刚好转。
都只怪刚才丁毅前来禀报时太慌张 ,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问清楚便快马奔来。
与别处不同,九皇子府远离京郊 , 是建在一座半山腰中的 , 引温泉水穿堂而过,整个皇子府都氤氲在一片热气中。
到了李轩晔的卧房 , 甫一进门,李轩昊便拉着浅夏在门口烤过火才往里走。
李轩晔是一个爱笑的人 , 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病容憔悴 , 略显疲态,眼下深深一圈暗影,双目定定盯着李轩昊。
他坐到李轩晔身边,搭在膝上的轻裘又向上拉一拉:“在想什么?”
猛然抬头,深沉的眼眸中迸射出一道精光,让浅夏不由得怔了一下,只见那个爱笑的清瘦男子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的冰冷质问:“你怎么让李轩璟做了皇帝!”
李轩昊被问的一愣,当时情况只凶险,他一时无法一一道来,只是缓下语气解释:“你知道我心无江山,不适合做皇帝!”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早劝过你!咳……咳咳……”
重怒之下李轩晔说起话来断断续续,说到后来竟是咳的比说的还多。
李轩昊耐着性子一下下为李轩晔拍背顺气:“可你也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李轩晔不知是咳的还是气的通红的脸 , 想怒却又因为咳嗽而怒不起来,于是心里更气:“早晚会被你自己害死!”
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句话来。
放弃李轩昊 , 李轩晔抬眼看着浅夏 , 声音倒是轻柔不少:“王妃嫂嫂也来了。”
浅夏“嗯”一声 , 心里却是暗骂“你惊天地泣鬼神整了那么一初 , 我能不来嘛。”
无力的白了李轩昊一眼 , 李轩晔的眼神里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王兄 , 我有话单独和王妃嫂嫂说,你不会介意吧。”
李轩昊看看浅夏 , 点点头。
他说都说了 , 就是介意也不能说介意啊,他这个皇弟说话就是好拐弯抹角。
浅夏看看真就一声不吭走出去的靖王 , 大喇喇往李轩晔身边坐了坐。
“有什么话快说!”
李轩晔也想再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奈何咳嗽一阵 , 这个白眼翻得实在有气无力,倒有些撒娇耍赖的意思。
“咳咳……我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 记忆力也越来越不好,关于历史,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只是隐约记得,李轩璟登基后做了很多对不起靖王的事,至于做过什么,什么时候做的,一概没有印象,咳咳……只是这直接成了靖王夺皇位的导火索,而你也险些丧在他手中……”
浅夏被他一句话说的目瞪口呆 , 难怪九皇子刚清醒过来,就迫不及待的连夜也要把靖王找来 , 为的就是让他早作准备。
可惜李轩璟那个白眼狼 , 连皇位都是李轩昊拱手送的 , 日后竟然还把亲兄弟往死里整。
不过据九皇子所说 , 既然李轩昊最后能坐上皇位 , 自己也能成为皇后 , 那过程自然是有惊无险,其实也就没太大担心。
似是猜出浅夏心中所想 , 李轩晔无力的摇摇头:“历史之所以被称为历史 , 就是因为它的不可篡改性,你我的到来 , 让很多事情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我害怕……”
浅夏听得浑身一僵,周身寒气直冒 ,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们的命运被更改 , 历史的轨迹也可能改变,那时候,李轩昊还能否顺利登上皇位就不得而知了。
“那怎么办?”她一急,心中担忧随口问出来。
李轩晔抚着心口咳了一会,靠着腰枕半卧着:“靖王是个直脾气,我明里暗里劝过他很多次都无功而返,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且还要你多帮着盯一下。”
“我?”浅夏指着自己鼻子 , 一脸大写的不信。
李轩晔用力点一下头,“在林城,你是不是遇到楼相的小公子了?”
浅夏用力瞪着眼睛:“你果然未卜先知啊!”
李轩晔给她个我是过来人的眼神 , 强调:“楼小公子是个聪明人,以后遇事多听听他的意见!”
浅夏似懂非懂的听着 , 想到那个让人束手无策的大昭第一神童 , 挖苦自己到要列表提示官员人品的主意 , 就觉得要是真有什么事请教到他头上 , 还不如硬着头皮直接上的好。
这时李轩晔又继续道:“楼小公子虽说脾气怪了点 , 但对你也算重情重义,你不要对他有偏见。”
“没偏见 , 没偏见!”浅夏连连摆手 ,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李轩晔说道:“对了 , 临回来前,小瑜让我给你捎个话 , 说你这温泉不好,湿气太重 , 对你的病症反而不利。他说要是冬天冷,可以烧个地龙什么的,还有丞相府的西院他走了就一直空着,你要是一时没地方去,就先去他那住着。”
浅夏回想楼东瑜临行前交代的话,当时不觉得,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轩晔堂堂一个皇子,在京郊怎么可能没有府邸,再说 , 就算他的房子不能马上搬回去就住,还有靖王府呢 , 怎么也不至于去丞相府吧。
这次李轩晔倒是和浅夏想到一块去了 , 但是他很快便明白了楼东瑜话里的意思 , 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又和浅夏交代几句 , 他困恹恹的实在支撑不住 , 才留了他们暂住 , 自己先睡下了。
李轩昊一夜未眠,管家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轩晔竟是几个月一直昏昏沉沉的 , 今日才稍有清醒 , 他的身体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可惜他遍寻天下名医,就是找不到救治他的办法 , 只要能换李轩晔健康,哪怕让他以命抵命也是愿意。
察觉到身侧之人神思不宁 , 浅夏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皱:“在担心轩晔。”
他不语,算是默认。
“会好的 , ”她悠悠叹息:“一切都会好的。”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嘴边哼着韵律的调子,就像母亲在哄不愿入睡的孩子。
看着她姣好的容颜,映在朦胧月色里,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歌?”
“我别处听来的调子,名字记不住了。”
“在太兮山上?”
“嗯……”
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有半首旋律在夜色里不断旋绕:“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哼着哼着,便落下泪来 , 忽然,她就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