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凑到近前,一脸严肃的问:“发现什么了?”
楼东瑜没有说话,只是将笔放在手心里反复研究 , 最后轻轻叩开笔钮。
浅夏瞠目结舌的看着楼东瑜的动作 , 惊讶的合不拢腿。
他们围着这张桌子绕了不下十圈 , 上面每一本书都翻遍了 , 可谁也没注意到中空的毛笔。
楼小公子一点点从笔管里倒出一个纸卷 , 缓缓打开。
薄如蝉翼的一张纸 , 却上书一个惊天的阴谋。
从头至尾一字不落的看完这封信,楼东瑜一本正经的看着浅夏:“有劳王妃临摹一遍了。”
一个一贯不正经的人 , 突然正经起来让浅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 坐下来,临摹这张纸条上的字体 , 每写一个字都心惊胆战一回。
提笔,落款 , 收尾,浅夏将临摹好不辨真假的纸条交给楼东瑜 , 楼小公子看也不看的将原件递给雪景鸢:“小鸢,你带着它速去找王爷,就说……”
楼东瑜叹息一声,继而苦笑:“明天去坝上等我们吧。”
雪景鸢为难的看着浅夏,他是王妃的暗卫,王爷有令,王妃若是出了一点闪失,都要他项上人头的,此刻若是把王妃丢下自己回去送信,那王妃的安危怎么办。
“还傻愣着干什么 , 难道要三个人都留在这等死吗?”楼东瑜情急之下面有怒色:“以为为什么我们会找到这么重要的物证,因为宋太守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 , 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如何带上王妃从万军之中过?”
以雪景鸢的本事 , 有他们拖住宋太守 , 他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尚有一线生机 , 如果非要把自己和浅夏一起带出去 , 反而容易暴露目标 , 就真是因小失大了。
房间外快速靠近的脚步声,让所有人不觉噤声 , 浅夏沉下脸来 , 命令道:“王爷拎得清轻重,你就听小瑜的安排。而且,一个太守府也未必困得住我!”
浅夏目光坚定 , 扫一眼窗外松油火把,主意打定。实在不行 , 她不是还会打盗洞呢吗,逃是逃得出去的 , 就看她想不想逃了。
雪景鸢无法,只得按楼东瑜交代的做,飞身上了房梁,转身便没了踪影。
约好一般,雪景鸢前脚没了踪影,宋太守后脚就破门而入,几缕山羊胡一飘,笑的贼兮兮:“没想到我这太守府竟还能迎来几位贵客!”
太守撩袍走进书房,背后是通红的火把,以及齐刷刷的小羽箭。
大有谁胆敢迈出房门一步 , 就把谁射成刺猬的意思。
楼东瑜扯了扯衣摆,端端正正的跟富家纨绔一样:“太守客气了 , 不过是闲来喝杯茶 , 喝完了也该走了。”
“来太守府喝茶?楼小公子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点。我青州太守虽不是位高权重的大官 , 可这府宅也不是谁说来就来,就走就走的!”
“大人既知我身份 , 可知私押朝廷命官可是犯法的!”楼东瑜横眉立目 , 气势咄咄。
宋太守阴测测一笑:“私押朝廷命官?敢问楼小公子 , 谁看见您进了太守府的大门了,谁又能证明本太守私押了呢!”
说完,一摆手,喝令道:“动手!”
这俩人一个半吊子 , 一个连半吊子都不是的武功 , 根本也懒得反抗,就那么等着束手就缚。
宋太守捡起掉落在地的信件 , 微微一笑:“怎么,以为这就抓到我的证据了 , 给我扣个谋反的罪名,然后株连九族?楼小公子,你可太小看宋某人了!哈哈哈~”
宋太守仰天大笑出门去 , 楼小公子无奈的摇摇头,他的确是小看他了,而且可以再小看一点。
这智商还想谋反,真当他这神童是摆设吗!
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楼小公子自得其乐的闭目养神。
浅夏动了动勒得生疼的手腕,问:“咱们就这么等死吗?”
“不然呢?”楼东瑜眼皮都没撩一下。
要是有的选择,他也想找张舒服的大床好好睡一觉,可是这重兵把守的太守府,他插翅也逃不出去啊,最重要的是,他们留下可比出去有用多了。
泄了气似的 , 浅夏打量黑咕隆咚的房间,目光所及都是空荡荡的 , 似乎废弃许久。房间里还有一股子霉味 , 熏得头疼。
房间外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只巡逻的队伍经过 , 甲叶子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楼东瑜闭目养神 , 浅夏也昏昏欲睡。
到了丑时 , 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原本安静的房间内 , 此时却响起了交谈声。
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月光 , 楼东瑜在纸上匆匆画了几张图,交给雪景鸢 , “太守府,后山 , 水坝,不管哪里 , 一定要找到这几样东西,重点排查太守府,老家伙鬼心眼还挺多的,肯定藏在一个机密的地方。”
雪景鸢把图纸往怀里一揣:“王爷说了,京城来的人,明早就到,小公子真的不走吗?”
“不行!”楼东瑜果断摇头,“明日巳时涨潮,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一定会在坝上开闸。现在有我和王妃在 , 他自认为能挟持住王爷,一旦放手去做 , 反而容易露出弊端。如若我们逃走 , 以钱昆的谨慎 , 此事想必要耽搁下来 , 到时候我们证据不足,就前功尽弃了!”
雪景鸢将浅夏手上的绳索重新打了个活扣 , 不无担忧道:“王妃 , 要不您和我回去得了,反正这有小公子呢。”
楼东瑜一个不乐意 , 嘴一撇:“什么叫有我呢 , 有我在也不能全都扔给我一个人啊,不行,这次说什么也得拉一个垫背!”
浅夏苦笑一声 , 顺毛道:“好好,都听小公子的 , 我就在这舍命陪君子了,小鸢啊 , 你也别愁眉苦脸的,快回吧,待会巡逻的要来了。”
雪景鸢点点头,他要先把图纸送出去,再返回来守卫王妃。
人如其名,他轻盈的就如一只雪鸢,贴着漆黑的天幕,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重重防卫之下的太守府,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幽灵 , 隐蔽在夜幕下,从四面八方潜伏进来。
今夜他们的目的 , 不是救人 , 不是搜集证据 , 只为一味药。
或许这药在其他人眼中并不起眼 , 但是对楼小公子来说 , 却是不可或缺。
因为只有掌握了解药 , 他们才是真的胜利。
在黑夜的掩护下,无声无息潜入的王府暗卫再无声无息的潜出太守府 ,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静候光明的到来。
清晨,阳光肆意 , 从遥京方向,急速奔来一队人马稀疏数十人 , 直奔青州坝。
坝上,宋太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 指挥青州兵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靖王爷所在的客栈,此时也围满了黑衣人,里里外外,水泄不通。
楼小公子望着窗外刺目的白,手指掐着时辰,口中念念有词。
晌午时分,坝上发出第一发号箭,一道焰火在天上炸开,之后是随风而散的一道白烟。
与此同时 , 客栈胶着的打斗也接近尾声。
百十来号黑衣刺客横铺在血泊中,对从始至终见都没见到此次刺杀目标的靖王爷 , 就全军覆没这件事 , 表示死不瞑目。
两个时辰后 , 坝上发出第二发号箭升空 , 这次是一道青色焰火 , 在青天白日间 , 显得异常诡异。
宋太守笑眯眯给遥京城防军副统领钱昆施了个礼,望着浩渺烟波 , 不无骄傲道:“将军看这青州坝表面波澜不惊 , 只待时候一到,这些个小东西顺着水流涌向遥京,大昭也就改天换日了!”
钱昆得意的嘴角一扬 , 乜斜一眼坝上大大小小的茶叶筐,微微点头:“人都处理干净了?”
“干净!保证一个活口没留,就算这些茶蛊寄居到人体内 , 我们也只需要一把火,全都烧个干干净净,也就永诀了后患了!”
日暮时分 , 大筐大筐的茶叶开始倾倒进坝里,碧波水上顷刻间铺天盖地的茶叶,随着长时间的浸泡,方圆几里都是茶叶的香气。
第三发号箭,开始升上天空,这一次,换成了醒目的橙色。
而此时,遥京城,宝华寺 , 一只信鸽振翅落在鸽笼上,一个伺候的小太监熟练的解开鸽子腿上的信笺 , 小跑着送进内殿。
被软禁在此的大皇子 , 展开信笺快速浏览着 , 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 , 是诡异的笑容。
远在重銮殿上的皇帝 , 此时手里也掐着一封密函。眉头紧拢 , 口中不自觉轻吐两个字——青州。
戌时,青州太守府内 , 一队士兵押着楼东瑜和浅夏赶往坝上。骑着大马志得意满的正是太守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 蛤蟆嘴咧到耳朵根,一边走还一边得意忘形道:“让你装神弄鬼吓唬小爷,小爷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楼东瑜手被绑着走起路来不方便 , 这会正累得呼哧带喘呢,哪有时间打理那个傻子。
宋公子奸笑着 , 一双眼睛在浅夏身上不断流连:“原本以为你是个男的,这才放了你,没想到你才是真绝色啊!”
说着手指一抹下巴 , 猩红的舌头不自觉舔着下嘴唇:“要不你从了小爷得了,小爷还能考虑让你这位朋友死的好看点!”
浅夏拧着一双柳眉,厌烦的打量一眼,从刚才开始脸色就越来越青黑的宋公子,不无怜悯的摇摇头:“免了,公子还是能活到天黑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