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另一只手挠了挠鼻子,“真的蛮久哦……那你要吹不啦,马上就要烧完了!”
真是墨迹。
“那时候 , 我许了一个愿望 , ……后来 , 他们就全都死了。”
……我僵在当场。
傅九抬手,两根长指伸向那簇仍在跳跃的烛火 , 捏住烛芯,将它捻灭……
“我不需要愿望。”他音色深沉。
那两根被烫红的手指 , 将蛋糕上的红烛捏了出来 , 随手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我被他的自虐行为惊到目瞪口呆 , 吓得手中的小蛋糕差点掉了。
这人没痛觉神经吗?
果然不能期待这人有温情的画面。
但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刚才那些话,想寻求安慰?分享心情故事?
比起他的过去 , 我更想知道 , “你这个当老大的,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我也不知说出的话里怎么有一丝幸灾乐祸,可能是因为他没死也没残,所以真情流露。
傅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我不意外。
但他竟然下了床 , 走到窗边……站直身体 , 眼睛盯着外面。
他到底在看什么?
这里是二层,不像孙薇薇那二十五层,有灯海可以看,只能看到对面公寓的几盏灯光。
“你见死不救,又急赤白脸地回来,是怎么一个思想过程?”傅九突然开口。
“……当然是因为,觉得救你有好处啊!不然嘞?”这种废话,他还要问。
傅九笑笑,“那你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么?”
乍一听我还没懂,反应过来后 , 急得瞪眼,他还想忘恩负义不成!
我气呼呼说道:“听过啊,东郭先生救了狼 , 狼就想报答东郭先生 , 一直问东郭先生 , 想要多少钱,多少套房,多少金银首饰之类的!”
傅九挑眉看我 , 一脸不可思议 , “你这剧情改的 , 我不服不行。”
“然后呢?”说点实质性的不好吗 , 我觉得自己刚才已经把思想过程说的很清楚了,他再装就太无赖了!
虽然他本来就是个无赖。
“想要什么 , 说吧。”傅九快人快语。
我欣喜 , 好直爽的男人,怪不得能当人老大。
“我想要得到你的保护。”我把救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傅九表情有些意外,“可我现在 , 自身难保啊。”
“傅爷 , 在我面前装样子 , 这么看得起我。”我快憋死,这人,不会真的想赖皮,无视我救他这个事实吧!?
他上下打量我,淡淡道:“要我的保护,你还真是……狮子开大口。”
“我要是真的狮子开大口,就跟你要十亿了好吗!”我生气,还是没有得到他的承诺。
傅九一时没忍住,咳了一声,可能是牵动到伤口 , 停顿一下才道:“你可以要啊,但我不给。”
“……是给不出吧?再说你有十亿吗?就算有也是黑心钱 , 我花起来会内疚的。”
看来他是不打算给我提供保护服务了 , 那我要点什么才好?我陷入思索。
最终 , 通过讨价还价,傅九答应保护我……三个月。
我心中抓狂 , 可又没有办法,三个月够什么用!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 既然能有搞三个月事情的机会,那我就绝对充分利用!累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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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达到 , 我二话不说就要走。
傅九震惊了 , 说没见过我这种人。
我说 , 彼此彼此。
他让我再陪他聊一会 , 我借口他应该多休息。
没想到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他今晚不会在这睡觉。
当时,我只以为他是在矫情 , 嫌弃这里。心想一个黑社会 , 还长了颗少爷的心。
本着未来友好合作的态度,我问他想睡哪?
傅九没有回答 , 只面对窗外的夜色,看着像在等待什么。
良久,他问:“你说,人得多傻才会相信,许愿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
“那只是愿望,想要实现,当然要通过自身的努力。”我翻个白眼,并不想讨论这么幼稚的问题。
“有些东西,你再努力都得不到。”傅九侧头看我。
“除了真心 , 这世上还有什么你得不到。”我忍不住嘲讽出口。
他忽然朝我一笑。
只这一瞬,他又成为了那个我熟悉的傅九。
“真心就能换真心啊 , 我怎么得不到了。”
我嗤之以鼻 , 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 他的真心恐怕没有人想要。
但这话我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傅九的胳膊忽然搭在我的肩头,我正要给它推开 , 却听他说道:“你这表情,是不信?”
我当然不信 , 嘴上刚要说“信” , 却见傅九低身。
他的嘴巴贴在我耳边 , 低声道:“要是得不到 , 我就给那人的心挖出来 , 好好儿问它一句,‘为什么’。你觉得呢?”
耳边,阴冷的话语喷出了温热的气息 , 我心头凌乱 , 吓得不行 , 连声附和是个好主意。
傅九这才松手作罢。
“这世上,我唯一得不到的,是让那些人‘死而复生’。” 他凝视夜空,声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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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关于傅九的话,我唯一上心的是他被离开前,最后跟我说的话。
“你知道……这世上有个生者与逝者之间,界限模糊的地方。
死神会在那几天,带来逝去之人的灵魂 , 穿越浩瀚岁月的烟尘,到你的身边 , 和你在一起几个晚上……然后它们就离开 , 等下一年 , 再跟你见面,一起生活 , 一起玩耍。”
我的心蓦地一震,“……那地方在哪?”
傅九轻笑 , “明年吧 , 我带你去。”
他挂上邪气的笑 , 戴稳了那张面具 , 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我看着他 , 不知他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
这之后,窗外的街道上,突然混乱 , 嘈杂的枪声 , 阵痛了我的耳膜。
在我还来不及惊恐的时候 , 身后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七八个穿着黑色防弹衣军工裤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有的脸上还有喷溅的血点。
他们站成了两排,其中一人给傅九穿上外套,又递给他一把手枪。
傅九绷着脸穿上和他们一样的外套,接过那把手枪上膛,说让外面的人轻一点。
我紧紧贴着身后的窗,看到诊所医生和那唯一的男护工,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 一手一个,抓在手里 , 抖若筛糠。
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杀了那个他们灭口吗!
傅九临走的时候 , 从柜子上拿了什么装在外套口袋。
之后他回头看我一眼 , 最终对我挥手,用口型对我说了一个“再见” , 便和一干手下 , 拖着那个医生和护工,消失在我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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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被他的一票兄弟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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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过去了一周后 , 我从很多人的口中听到了那天在宗家菜发生的事。
这些人中 , 最有分量的包括住院的翟磊 , 以及宗家菜的老服务员。
将他们的话组合起来,我好像终于得到一个接近事实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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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 , 傅九不是在躲藏,也不是在绝望等死。
他之前其实有能力逃走的,但他选择等。
他等着用自己的命去看清一个真相。